「我和嫂子可不一样啊!」
楚青在旁边插嘴,又开玩笑一般地说:「要是我也有像裴哥这样的对象,我比嫂子还娇气呢!」
一群人又嬉笑了起来,起哄道:
「那就让裴哥也多关心关心你呗!」
楚青语带期待:「裴哥?」
隔着手机。
我清楚听到裴柏轻笑了一声。
嗓音漫不经心:
「行啊!」
抓着手机的手猛地僵住。
护士叫我换药的声音响起。
裴柏也听到了。
可他只是语气极为平淡地说了句:
「结束后我会早点回去。
「你就不能——」
电话被挂断。
哦,他们还得给楚青举办一个盛大的欢迎会。
毕竟那是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
于是我一个人买好药,打车回了家。
裴柏回来得很晚,
却带回一条珍珠项链作为礼物。
「我今天有些忙。」
他俯身亲了亲我,又亲自替我戴上项链。
难得目露满意:「眼光不错。」
我以为他是在说自己,
脸上神色稍稍缓和下来,我斟酌着语句时。
裴柏又继续开了口,
带着些许抱怨:
「这下你放心了吧?我就说沈知不会生气的,也就你担心这担心那的,还非要让我带什么礼物给她。」
不以为意。
「你在和谁打电话?」
我一愣,这才注意到裴柏还戴着耳机。
又从他这句话中反应过来,
这条项链并不是裴柏特地送我的。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裴柏看了我眼,摘下耳机。
于是女孩撒娇的声音清晰传入我的耳朵:
「我这不是怕嫂子误会嘛!」
又通过电话和我打着招呼:
「嫂子你放心,今天我全场都盯着,绝对没让任何一个女生靠近裴哥!」
听到这句话,裴柏脸上的笑意也落了下来。
他神色冷淡地瞥了我一眼。
隐隐不悦。
于是一盆冷水当头倒下。
我扯了扯嘴角。
那天我实在没力气和裴柏吵架。
所以我只是摘下项链,先上了楼。
上楼时一瘸一拐。
但裴柏没有注意到。
他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楚青的话。
「嫂子还在生气吗?」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裴柏冷嗤:「我早就让她出门的时候带个司机,她不听。这次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
大概是因为我打扰到他和朋友出去玩的兴致了。
裴柏在说这句话时,带着明显烦躁的怒意。
我以为裴柏回来后会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或者是和我解释今天为什么没有陪我去看外婆,而是去给楚青接机。
明明他都答应过了。
但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清早。
裴柏背对着我穿好衣服。
语气自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的袖扣放哪儿了?」
而和之前很多次一样,
我又开始试图自己哄好自己。
我知道裴柏惯来如此——
他爱玩,不想受人约束。
但我仍旧期待自己能够改变他。
2
「我又不是故意忘记那天是你外婆忌日的!」
裴柏抱怨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但大概是心虚,他停顿了下。
难得低声下气:「我去和外婆道歉,成吗?」
这些话,裴柏在两年前也和我说过。
在后来发现之前一手操办他所有事情的我,因为冷战而不再插手他的生活,他多了很多不便后。
裴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应该给他名义上的妻子一个理由。
他记起了自己的失约。
于是裴柏可怜兮兮地同我道歉,同外婆道歉。
裴柏年纪比我小,又自小同家中长辈撒娇惯了,
我向来都很吃这一套。
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好笑。
我扯了扯嘴角。
低头收拾着女儿的小书包,声音平静:
「我没和你闹,也没生气。」
我已经和裴柏离婚。
又靠着离婚分来的一大笔财产生活得很好。
所以如今裴柏再如何。
都和我没关系了。
「道歉还是要的,毕竟我答应过你要一起去看她的,这次是我失约。」
可裴柏却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松了口气,又说:
「那你现在在哪儿?我,我过去接你吧!」
语气急促。
我甚至还听到裴柏压着怒意低低叫人滚开的声音。
可下一秒女儿跑过来背小书包,嘿咻嘿咻地说要帮我分担。
又牵着我的手,仰头看我:
「妈妈,我们去幼儿园!」
她的声音清脆。
裴柏听到了。
那边动静一顿。
好一会儿后,裴柏有些迟疑的声音才响起:
「我们……有个女儿?」
「那是我的女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拍了拍阿宝的小脑袋,示意她先去穿鞋。
又纠正裴柏的话,语气平静地告诉他:
「那个孩子一年多前就死了。」
在我摔下楼梯,而裴柏下意识第一时间抓住楚青时。
我流产了。
我没保护好那个孩子。
当时的裴柏看上去痛苦自责极了。
他抓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和我说着对不起。
又说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没了就没了,反正我们还年轻。」
裴柏低头,轻轻蹭着我的手,眼眶通红。
像是要确认着什么。
语气执拗,反复地问我:
「沈知,我会陪着你。你也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嗓音发颤。
在那一瞬间,我隐约觉得裴柏似乎是喜欢我的。
但我不想去计较这些了。
于是我趁机和裴柏离婚,又要了一大笔钱,
因为阿宝治病需要很多钱。
那是我在医院里捡到的孩子,
她被亲生父母丢在医院。
小孩脑部生了个肿瘤,他们没钱治病。
我见到阿宝时。
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脑袋疼得厉害。
手里却紧紧抓着一张照片,小声安慰着自己:
「阿宝不疼,阿宝没事的!」
最后又小声说着:「爸爸再见,妈妈再见。」
我看着她。
隐约像是看到了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在同我告别。
阿宝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却依旧能够笑着安慰我:「姨姨不疼,阿宝给你呼呼啊!」
在同一天,
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而阿宝被遗弃在医院里。
后来我就领养了阿宝,
裴柏因为愧疚,还帮了忙。
不过现在的裴柏什么都不记得了。
于是我笑着说:
「你不用过来接我。不过倒是可以给我女儿包个红包,钱你转给从月就行。」
而后不管那边的裴柏是什么反应。
我利落挂断电话,
把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后,
我送阿宝去上幼儿园了。
3
裴从月真的给我转了一个大红包。
我毫不客气收下。
而她也和我解释说,裴柏是因为保护楚青不小心被人砸到了脑袋才导致了失忆。
「两个人都活该。」
说起这件事时,裴从月就冷笑:「楚青那汉子婊回国后就一直跟那群人混在一块儿。那些人里不少都有了女朋友,楚青这一天天非但不保持距离,贴着人家还绿茶说什么我们就只是好兄弟,哪家女朋友受得了?人哥哥帮着出气,我哥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被砸了也是活该!」
我点头,又实在不解:
「他是因为楚青失忆的,怎么还有脸来找我的?」
裴从月说着是啊。
「醒来后就吵着要你来陪他,也不知道这人把离婚证藏哪儿了,我怎么解释说你们离婚他都不信。最后又抢了我的手机翻到你的电话号码,找着乱七八糟的借口打给你。」
她忍不住吐槽。
又说楚青这几天天天来找裴柏。
但不知道为什么,裴柏就是不见楚青。
「不过你放心,我妈找了人看着他,肯定不会让他去打扰你的!」
裴从月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证。
结果没过多久就被打脸了。
那天我去幼儿园接阿宝。
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叫住了我:
「沈小姐。」
「江医生?」
我扭头看到江淮迟时有些惊讶,愣了半拍:「您怎么——」
「我侄子前不久转到这家幼儿园。」
年轻俊朗的医生眉眼带着淡淡的无奈:「今天下班早,就被姐姐叫来当工具人了。」
我了然点头。
江淮迟是阿宝的主治医生,
我们并不算太陌生。
但到底还是有些尴尬。
好在江淮迟极其自然地谈起了阿宝的病情。
我慢慢放松了下来,又和他一起朝幼儿园走去。
在听到江淮迟说已经联系到国外专家,阿宝手术成功概率极大时。
我没忍住露出了笑容:
「真的太感谢您——啊!」
话还没说完。
一阵大力突然拽着我,拉开和江淮迟的距离。
紧接着,熟悉又阴沉的声音响起:
「沈知,这就是你他妈给我找的绿帽?」
4
我没想会再见裴柏。
毕竟当初我俩离婚时闹得动静不算小。
而裴柏是被他爸妈派了保镖从办公室里「请」出来。
又被逼着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
「沈知,你好样的。」
他扔掉笔,死死地盯着我,
眼底的戾气扑面而来。
这人打小就是个高傲性子,
如今近乎是被人按着脑袋签下自己的名字,想来心里是极不好受的。
但他不好受,我就舒坦了些。
我平静地收好这份几乎分走裴柏大半家产的离婚协议书,抬眸看他:
「前些日子总是见不到你人,我还以为你是喜欢上我,所以躲着不肯和我离婚呢?」
裴柏脸色僵硬一瞬。
他冷笑:「放屁。」
「那现在不是如你所愿吗?你又在生气个什么劲儿?」
我不解。
裴柏不喜欢我也算情有可原。
毕竟我是裴家二老特地挑选出来的儿媳。
沈家需要裴家的资金,
而裴家需要一个能够管住裴柏的儿媳。
这几年裴柏的性子的确收敛了不少。
却也更加不耐我的约束。
只我那时还可笑地期盼着裴柏能够喜欢我一点。
「我没生气!」
裴柏下意识反驳,又嘴硬给自己找补:「凭什么是你提出离婚!」
我「哦」了声,收好东西准备走。
「等等!」
离开前,他又叫住我:
「你要是踏出这个门一步,就真的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我没理,径直朝外走。
「沈知!」
「你这样,我真的会误会你喜欢——」
出门一步后,我转身叹气。
可说一半的话突然顿住。
我讶异地看着裴柏。
他依旧在恶狠狠地瞪着我。
那凶狠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活撕了我去。
可眼眶发红,隐约还带着点水珠。
哭了?
我突然想起来,先前签字的时候这人就低着头好一会儿。
我还以为他是在忍住发火的冲动。
见我回头顿住。
以为我后悔了的裴柏扯了扯唇角,重又自得:
「你反悔了也没用,我不会——」
「不是,」我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我只是记起来要问你明天上午能不能抽空去趟民政局,我赶时间。」
裴柏脸色瞬间铁青。
他当时还说了什么来着?
哦,好像是「我要是再见你我就是狗」这样的狠话。
但那个时候的裴柏还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而不是现在——
「你终于被人围殴了吗?」
我看着裴柏堪称凌乱的衣服以及手臂上的擦伤,没什么同情心地感慨:
「老天开眼。」
裴柏攒到一半的怒气突然顿住。
他拧眉,下意识反驳:「谁能打得了我?」
我「哦」了声,想挣脱开他的手。
可察觉到我意图的裴柏却手指愈发收紧。
像是害怕什么东西一撒手就没了。
眉眼间戾气丛生:
「他就是那个孩子的父亲?你们是一起来接孩子吗?」
与此同时江淮迟的手也搭上裴柏的手臂。
他礼貌:「放手。」
但手上动作用力,压得裴柏衣袖处重又渗出血色。
裴柏却依旧没有松开。
他只是苍白了脸,
抬眸看向我时,神色陡然委屈:
「老婆,我好疼啊!」
5
扮可怜、装乖巧,
这都是裴柏最拿手的。
他很少叫我老婆,
只有在床上。
在这方面我们倒是合拍。
裴柏动情时更喜欢同我撒娇,
或者是察觉到自己真的惹我生气时,
裴柏就会放软态度,委屈巴巴地喊着「老婆」。
他知道我最容易对他心软,
不过我很少和他真的生气罢了。
但都是以前。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疼就放开。」
见这招没用,裴柏神色冷了一瞬,
他拧着眉,依旧没撒手。
只是深吸一口气,勉强扯起一抹笑容。
又自顾自说:
「那个孩子起码三岁了吧?我们才结婚半年多,那这男人就是你之间遇到的?谁年轻的时候没碰上几个人渣,这也没什么,我以前……我以前也做过不少蠢事惹你生气。
「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我也不介意——你不肯和我回家是因为要照顾那孩子吗?没关系的,我可以接你们一起回去。」
「裴先生。」
江淮迟打断了裴柏的话。
这次,他用了巧劲逼着裴柏松开了我。
面上笑容依旧得体:
「孩子快要出来了,您这样很容易吓坏她的。」
「这里有你他妈的什么事!」
简单一句话却彻底烧断了裴柏一直紧绷的神经。
他扬起拳头朝江淮迟挥去,神色阴鸷:
「这是我老婆,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淮迟距离近又没有防备。
脸上被打了一拳。
裴柏还想动手时却被我拦了下来。
「啪!」
巴掌声清脆。
他被打得偏过头,神色瞬间愣怔。
「清醒过来了吗?」
我挡在江淮迟的面前,语气冰冷:「要发疯滚回你家去。」
舌尖顶了顶发疼的腮帮。
裴柏突然笑出声,神情有一瞬难掩凶残。
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我:
「你在为了一个野男人打我?」
语气不敢置信。
「哥!」
不远处。
裴从月正带着几个保镖匆匆赶过来。
裴柏偏头看了眼,嗤了声。
「来得真快。」
他站在原地,低着头。
垂落的额发遮住脸上大半表情。
我看不清,也不想管。
「你还好吗?」
我有些歉意地看向江淮迟的脸:「抱歉,连累——」
「孩子快要出来了。」
江淮迟却打断了我的话,语气无奈:「阿宝要是看见了,肯定会心疼哭的,到时候又得好好哄她了。」
可嗓音里噙着笑。
我一愣。
阿宝的确很喜欢江医生。
但是这话说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而裴柏紧抿着唇,抬眸。
眼神充满敌意地盯着江淮迟。
他还想动作。
却被裴从月叫保镖拦了下来。
前两天还信誓旦旦和我保证绝对不会让裴柏过来打扰我的裴从月,在看到现在这个场景时,
八卦又心虚,语速飞快:
「我立马带他回去!」
「裴从月,把你嫂子也带回去!」
被保镖拦住无法靠近我的裴柏偏头朝裴从月烦躁低吼。
裴从月没忍住翻个白眼,吐槽:「那也是前嫂子了,我有什么资格干涉人家的自由?」
「你——」
裴柏怒极。
「等等。」
我叫住了他们。
裴柏看我时眼底隐隐有什么光亮起。
我没理。
只是折回车子上拿了一沓纸回来。
然后交给保镖,示意他们举给裴柏看。
在看清这上面的内容时。
裴柏先前肆虐的怒火顿时湮灭。
喉咙剧烈滚动了几下。
却愣怔着吐不出半个字来。
「这是什么东西?」
裴从月也好奇地探头看去。
而后瞬间哑然。
我只是极为平静地看着裴柏:
「失忆不代表着那些事没有发生过!裴柏,你以前说过要是我后悔了,你就会把离婚证复印出来贴在所有我能看到的地方。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我们倒过来了。
「虽然你忘记了,不过我可以替你做好这一切让你想起来。」
一叠纸。
都是我前些天复印出来的离婚证。
也是刚好用上了。
「我不信。」
裴柏的视线在触及离婚证时像是被火烫过般匆匆移开。
他低着头。
好半晌后才声音沙哑着开口。
却只是一句极为苍白的「我不信」。
但没有人在乎。
「你为什么不心疼我了?」
他抬眸看我,扯动着唇角。
像是努力在克制着嗓音里的颤抖。
小声而又委屈:
「他不过是脸上青了一块儿,你就这么着急去看他……可我是从二楼跳了下来的。」
二楼跳下来?
我一愣,看向裴从月求证。
裴从月无奈点头。
裴柏又继续:
「我生病了你也不去看我。我想出来找你,但他们都拦着我,我就只能跳楼出来了!我的腿好像摔断了……
「可是沈知,你为什么不心疼我了?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很喜欢我的。」
委屈的话说到最后变成彻底的茫然和不解。
于是我又瞬间清醒过来。
因为裴柏把我对他的好都视为理所应当。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着我的喜欢。
又认定了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
所以裴柏以前和别人介绍我:
「沈知,我的妻子。」
在说这话时。
裴柏的语气更像是在描述一件没有任何独立能力、只能依靠他而活的物品。
我喜欢裴柏。
甚至于爱。
但这一切都是基于裴柏的改变是偏向好的趋势。
我仍对他抱有期待。
但期待和喜欢都是有底线的。
他年轻,
他不懂事。
他仗着我的喜欢可以肆意妄为。
但是没有因为这些理由,他就能轻而易举地伤害自己的爱人这样的说法。
如果伤害了。
那就只能说明裴柏并不爱我。
也学不会爱我。
我清醒得有些晚,
但好在抽身离开还算干脆。
「我们已经离婚一年多了。如果你没有出现,我想我应该快要忘记还有你这号人物。」
我看着裴柏,又笑了笑:
「失忆不是借口。如果你做不到互不打扰,我不介意借用一些外力手段。」
就像当年离婚时,
我伪造了裴柏出轨楚青的证据。
无论是以他的性格,还是为了保护楚青。
裴柏都不会澄清解释。
所以我成功让裴家二老逼着裴柏签下离婚协议书。
又在道德上堵住了沈家那几个人的嘴。
「行。」
裴柏让保镖滚开。
他看着我,眼眶烧得赤红:「你可真行!」
但很快这人就直起身体,居高临下。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次演戏试探。
现在重又恢复成我认知里的高傲。
裴柏咬着牙冷笑了下。
语气发着狠:
「沈知,我他妈的又不是非你不可了。」
6
裴柏很快离开。
裴从月留下来处理后续。
她得让那些看热闹的人不要出去乱说。
我看着江淮迟脸上的淤青一阵道歉。
而阿宝见到江医生时很高兴。
却在注意到他的脸时一脸担忧:
「江叔叔的脸变得又绿又黑……但没关系,江叔叔依旧很帅,阿宝很喜欢江叔叔!」
她组织着语言宽慰着江淮迟。
江淮迟哭笑不得,捞起正在嘿嘿哈哈的小侄子时又顺手揉了揉阿宝的脑袋。
「这是徽章呢!」
「徽章?」
「是啊,」江淮迟看向我,低低地笑了起来,「英雄救美的英雄徽章。」
阿宝也跟着看我。
长长地「哦」了声。
我心一跳。
好在江淮迟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话。
连我邀请他们去吃饭也拒绝了。
「下次吧。」
江医生苦恼地皱眉,抬手使劲揉了揉小侄子的脑袋,语气恨恨道:
「我得把这小祖宗给他妈送过去。」
「不准坏了我的发型!」
阿宝拉了拉我的手,小声告诉我说江叔叔的侄子在幼儿园时是一个很酷的小男孩。
「不过江叔叔平时也是一个很酷的叔叔。」
我看着眼前这对互怼到没形象的叔侄,弯着眸子笑了笑。
直到快要离开时。
江淮迟又突然叫住准备上车的我:「沈知。」
「嗯?」
我扭头看他。
「需要帮忙把那个人彻底赶走吗?」
江淮迟眼底一片认真之态。
隐藏在黑色碎发下的耳垂不知何时红了一大片。
他轻咳嗽了声,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
「以那个人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我笑着打断江淮迟的话:「谢谢江医生。」
大概是听懂了我话里的拒绝。
江淮迟一愣。
他摸了摸鼻尖,小声嘀咕了句:「难怪阿宝这丫头说我得好好努力。」
「什么?」
我没听清。
「没什么。」
江淮迟当着我的面和上了车的阿宝眨了眨眼睛:「这是我和阿宝的小秘密。」
「不过沈小姐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时,可不可以在闲暇之余偶尔想起我几次?如果你觉得次数太多,一次也行。」
他看着我,眉眼弯弯。
眼底隐隐有细碎的光亮落入其中。
年轻人的感情直白而又热烈。
我笑着说了声「好」。
但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一个多星期后,原定的奥斯剧院宁愿多付赔偿金也要违约取消我们的演出。
我愣怔:「舞剧的海报已经放上去展示一个多星期了,怎么会突然就要违约取消了?」
「听说是有大资本插手了。」
助理也很着急,问我:「姐,演出快要开始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宣布演出时间推迟,我另外找剧院。」
我一时间也没多想,只忙着去联系其他剧院。
可稍有名气的剧院要么是档期已经排满,要么就是直言不收。
几次下来,我隐隐觉得不对。
正巧一通陌生来电打来。
我接了。
「知知姐,不好意思啊!」
楚青的声音传来,「我不知道那个舞剧是你的。我就是想找一个大点的地方举办我的生日宴会,就请裴哥帮忙找了下。我今天才听说了这件事——要不我给知知姐你联系其他的剧院吧?相信其他人看在裴哥的面上肯定会答应的!」
说着是来道歉。
但语气里隐隐得意。
哦。
原来那个大资本是裴柏啊!
我扯了扯嘴角。
心想一年多过去了,这些人的手段依旧幼稚。
「行啊。」
我笑了笑,「正好我这边也没合适的,你就去帮我找一个呗!」
楚青大概是没想到我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是应了下来。
一时间被堵住了话,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楚青。」
我没忍住叹了口气,面色也冷了下来:
「是我之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沈知!」
楚青声音突然尖锐。
7
我曾和裴柏吵过一架。
因为楚青陪着裴柏去挑选了我们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是一对对戒。
裴柏记不清我的尺寸。
他打电话给我,却没有打通。
楚青突然说她可以试试。
「我记得我和嫂子的手是差不多大小的。」
她笑着说。
然后堂而皇之地开始试起戒指。
裴柏隐约觉得不对。
可他没阻止。
因为他觉得这样省事。
他做的,不过就是照着楚青选好的那个戒指尺寸,重又买了另外一对。
据说当时在换戒指时,楚青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所以裴柏觉得我因为这件事和他吵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怒气冲冲:「是你那个时候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如果我去给你挑选礼物,让一个身形和你相仿的男性朋友先帮你试呢?」
「你敢!」
裴柏眉眼瞬间沉了下来,语调森然。
「你要是敢这么做,我扒了那个男人的皮!」
你看,只是互换一下就不行了。
「楚青不一样。」
他大概是意识到我为什么这样举例,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我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她穿开裆裤的样子我都见过。更何况,阿青她自己也和我说过有喜欢的人了。」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
但那时没有人觉得是裴柏不对,
裴柏的朋友觉得我在矫情。
我的父母则是让我主动向裴柏低头道歉。
又理直气壮地指责我:
「男人在外面有些红颜知己怎么了?只要他没犯原则性错误!更何况,他不是在给你挑礼物的吗?」
而裴柏更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低声下气,
所以他把那枚戒指扔给了楚青。
当天楚青就发了一条朋友圈。
符合她尺寸的戒指。
配文是:【谢谢裴哥的礼物。】
底下一堆起哄的人。
裴柏甚至还点了个赞。
我知道没有裴柏的允许,楚青不敢这么放肆。
我也知道这是裴柏在逼我主动低头回去。
我把这条朋友圈截图了下来。
作为裴柏出轨的证据之一。
看在裴家二老的份上,我没有把这些公之于众。
但是对于楚青我并没有手软。
她和那些人一起喝醉酒躺在一起,勾肩搭背,甚至大冒险时脱得只剩下内衣的照片是我放出去的。
我还收集到她高中欺凌同学的证据。
这些一放出来,楚青在网上塑造的良好形象近乎全毁。
虽然最后还是被裴柏压了下来。
但裴柏也因此被他父亲狠狠地用家法打了一顿。
我原以为他长记性了。
没想到抢走我的东西送给楚青来逼我低头这手段照旧没变。
这场演出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裴柏但凡让人查过一点资料都能知道。
可他依旧这么干了。
幼稚。
且恶心。
「楚青,」我的声音依旧冷静,「我手头上还有不少东西。如果你还想平稳着当你的万人迷团宠大小姐,你最好拉住裴柏少来招惹我。」
「还有,告诉他,不是说着又不是非我不可,现在这样是上赶着来犯贱吗?」
话音刚落。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东西被踹翻的声响。
我又隐隐听到有人小声惊呼了句「裴哥」。
哦,原来裴柏也在啊。
楚青大概被气得不轻,二话不说就挂了电话。
而我顺手把对话录音发了一份给裴从月。
裴从月:【?】
裴从月:【她居然还敢来找你?】
裴从月:【不是,我哥居然还帮着她一起来恶心你?】
因为流产那件事,裴家人一直对我心怀愧疚。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楚青更是被除了裴柏以外的裴家人厌恶。
于是还没等我多说什么。
裴从月已经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证她一定会和她爸妈好好复述她哥的罪行。
我心想还好裴家除了裴柏外都是正常人。
至少接下来找剧院的事情应该就没有大资本的介入了。
刚放下手机,我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江淮迟。
「看来你已经解决好了。」
8
不知道江淮迟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他扬了扬手上的文件夹,语气小小抱怨:「不过我还以为我能够帮上点忙,看来又来迟了。
「大舞蹈家,你是真的不给我一点机会啊!」
江淮迟感慨。
可笑得眉眼弯弯。
我耸肩:「可能我习惯了靠我自己吧!」
外婆离世,我被接到沈家开始,我就只有我一个人。
尤其是嫁给裴柏后。
沈家留给我的就只剩下指责:
「你跳什么舞?好好当一个全职太太不好吗?」
「你和裴柏犟什么犟?男人不都这样,你怎么会这么小心眼!」
「你怎么敢离婚的?沈知,你知不知道离婚后根本就没有男人会瞧得上你,你对沈家还有什么用!」
所以我离开了裴柏。
离开了沈家。
江淮迟突然沉默了一瞬。
而后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发现我说不出让你多依靠我的话来。」
「什么?」
「因为你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所以我能做的,只有锦上添花了。」
这是裴柏永远都说不出来的话。
也就是这时。
我才发现那些护士口中冷漠到几乎不近人情的江医生,笑起来时左脸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凹陷。
江淮迟把文件夹给我。
我低头翻看着,又顺嘴说了句:
「难怪你在医院里不怎么笑,那酒窝的杀伤力有点大啊!」
江淮迟没吭声。
直到我看完文件震惊抬起头时,才发现这人已经从头到尾红了个彻底。
于是惊喜瞬间被好笑取代。
「原来江医生这么容易害羞吗?」
江淮迟下意识偏过头避开我打趣的目光。
他抿了抿唇,有些生硬地岔开话题:「所以,你觉得玉林大剧院怎么样?」
我也陷入沉默。
这可是老牌子的国家级大剧院啊!
先前在考虑其他剧院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敢往这边想。
「你不要多想,我外公是知道这件事的。」
怕我误会,江淮迟急忙解释:「我拿你们排练的片段给我外公看了,他愿意给你们一次试试的机会。」
于是我的注意力瞬间转移。
「你哪里来我们排练的视频?」
江淮迟疑了声,目光闪躲着有些心虚。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阿宝发我的。」
我了然。
难怪这丫头突然说要来看我们排练,原来是和人商量好了的。
「是我让她这么做的,你别和她生气。」
江淮迟越说声音越低。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我面前,垂着脑袋。
沮丧到似乎有无形的耳朵跟着耷拉了下去。
我的目光重又落到了文件上。
这是一次往上爬的机会,
我不可能会放弃。
「谢谢,」我舒展了眉眼,真诚道谢,「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于是那个浅浅的小酒窝重又出现在我眼前。
「好啊。」
江淮迟笑得一双狗狗眼都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他说:「那你下次让我依靠一次,成吗?」
我好笑着应下。
但没想到还人情的机会会这么快就来到。
9
宋城的电话和江淮迟的短信几乎是前后来的。
「嫂、嫂子。」
宋城的这一声「嫂子」叫得磕磕绊绊,但语气焦急:「你能不能来拦一下裴哥,他快要把人给打死了!」
我正低头看着和江淮迟的聊天界面。
一张照片。
满到近乎要溢出的酒杯。
以及角落上露出一点泛着红意的手。
江淮迟委屈巴巴:【QAQ喝不下去了。】
【沈老师能来救救我吗?】
附加一个哭泣萨摩耶的表情包。
自从在排练时听到舞团其他人叫我「沈老师」后,江淮迟也非要跟着一起叫。
关于怎么叫我。
这个人很是纠结了好一阵子。
江淮迟对我的心思几乎算是毫不遮掩了。
但我并不算很反感。
【好。】
我回复。
江淮迟不可能永远只当一个医生。
这一点,他的外公很明确就告诉过我。
「不要多想,」见我诧异,老人家老顽童似的偷笑了起来,「他可没有做出用自己的未来,在我这给你换来一次机会这样的蠢事。如果他真要这么做了,那我在还没有看到视频前就会很明确地拒绝这小子。」
「毕竟,一个连自己未来都不珍惜的人,谈何资格去帮别人争取。」
即便这么说。
我也知道江淮迟为了这个机会,应该付出了不少。
去接一个喝醉酒的江医生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另一边的宋城见我没有回答,音调猛地拔高。
隐隐不忿:
「嫂子,裴哥可是为了你才和别人打架的!」
宋城说他们一堆人出去聚餐,结果遇到了不对付的人。
而那个人用我来说事,惹得裴柏大怒。
「是我逼着他去打架的吗?」
我语调冷静,只觉得好笑:「不要为了遮掩你们可笑的面子问题就拿别人来做借口,你们又不是十多岁出头、因为别人一句挑衅就随便拎拳头说话的不良少年。
「如果真要我做什么,那我只能是帮你们报警。」
宋城被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边的动静愈发大了。
他干脆抛下一个地址,说了句「只有你来才能拦下裴哥」的话后就匆匆挂断。
于是我发了条短信给裴从月后就去接江淮迟了。
江医生喝得有些多,
但酒品还算好。
喝醉酒后就乖巧地坐在那等着我去接他,
干净的狗狗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
也几乎是在我接到江淮迟的下一秒,
一通电话持之不懈地打了过来。
我掐断好几次,
但对方似乎是我不接通就誓不罢休。
于是等江淮迟去卫生间时,我接起了电话。
「你选择了江淮迟?」
那头的人语气肯定,「哪怕我会受伤甚至可能被人打残,你也只是去找了他。」
「沈知,你不要我了,是吗?」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
我叹气:「裴总,你不是非我不可的。」
裴柏一直都有很多选择。
这是他的底气。
可这一次,对方沉默了许久。
江淮迟还没回来。
于是我突然笑了起来:
「其实裴柏,楚青害我流产那次应该也算是帮了我。如果那个孩子还在,我大概做不到离开得那么干脆。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你亲手杀了那个孩子。
「不要装得那么深情了裴柏,是你不要了孩子和我。」
我曾极度渴望一个家。
我无数次幻想过我的孩子生下来后会怎么样。
我和那些沈家人不一样。
我会好好爱他/她。
我会教导他/她成为一个乐观而又自由的孩子。
那曾经是我的羁绊。
但都被裴柏亲手毁了。
话音刚落,裴柏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而又急促。
我不知道他记起来多少。
而他也只是近乎逃避似的挂断了电话。
你看。
到了现在。
这个人甚至都不肯低头说一句「对不起」。
我抬头。
眼尖地瞥见从厕所出来的江淮迟正局促地藏在绿植后。
犹犹豫豫。
我扭头就走。
他立马跟了上来,低着头说对不起。
「我只是……我就是不想你去找他,他不配。」
我没理。
江淮迟就跟犯了错的学生一样紧紧跟在我身后。
我开门上车。
他就在外面站着。
直到车发动,人也没瞧着进车的意思。
我开出好一段路了。
江淮迟还可怜兮兮地站在路边。
我退回去,摇下车窗:「不上来?」
这人眼睛瞬间亮起,又很快熄灭。
他小声:「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江淮迟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次呢?」
他小声叨叨:「这次还敢。」
我被气笑:「上车,不然我真走了。」
于是江淮迟动作利索地上了副驾。
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的神色。
于是我只好说: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
江淮迟弯着眸子笑。
10
裴柏飙车出了车祸。
据说是在打了通电话后,疯了般就冲出去。
左腿直接废了。
裴柏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鲁莽过。
这次失忆,倒是让他又恢复成以前混不吝又无法无天的性子。
不过这次也没人再在一旁时时刻刻约束他。
裴从月和我闲聊谈起这件事时心情也颇为复杂。
她吞吞吐吐地开口:「知知姐,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哥不喜欢你,和你离婚应该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但是……」
裴从月说裴柏脖子上一直都挂着一把钥匙。
这次他被人从车子里拉出来时,手上还紧紧攥着那把钥匙。
「我好奇,就拿着钥匙在家里的房间一个个试了过来,最后打开了。」
那个房间里。
是我这一年多来所有的资料和照片。
几乎放满。
「家里的阿姨说,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我哥总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一待就是一整天。他这人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犯了错就是犟着脾气不会低头,被打死也不肯说自己错……」
裴从月絮絮叨叨说着。
直到发现我一直不吭声后,她才住了嘴。
小心翼翼地问我:「知知姐,我哥醒了,你能来看看他吗?」
我拒绝了。
她叹了口气,到底也没说什么。
但几天后,裴从月又打电话给我。
语气焦急:「知知姐,我哥可能又去找你了!」
我看着可视屏上浑身狼狈的人,面无表情:
「不是可能。
「以及,连个病人都看不住,我建议裴家可以换一批保镖了。」
裴从月悻悻地说她立马赶过来,让我先劝住人。
我叹了口气,把门打开。
「我……」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开门。
浑身湿透的裴柏肉眼可见地慌张了一瞬。
最后抿了抿唇,憋出一句:
「我……我有件衬衫不见了。你当初收拾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带走?」
这个理由实在蹩脚到可笑。
我看他:「我们已经离婚一年了。就算真的不小心带走,那也早就被我扔掉了。」
于是裴柏住了嘴。
他安静地站在那儿。
垂视着脚下的影子,没有抬头。
好半晌后,这人才叫着我:
「沈知,我没有办法了……」
素来骄傲的性子难得颓唐了起来。
裴柏抬手遮住了眼睛,哽咽着声音:
「我想你,可我甚至都找不到一样你的东西来陪陪我。」
看来是恢复记忆了。
我一愣,但很快想明白。
刚离婚那会儿,裴柏还打电话给我,恶声恶气地让我滚回别墅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不收拾,我就全扔了!」
我当时实在不想见他,于是就直接让裴柏扔了。
看来他收拾得很干净啊!
裴柏放下手,声音在发抖。
他着急和我解释:
「我不是因为保护楚青才被人砸了头的。是她说她那边有你以前的东西,所以我才会去找她。那些人冲过来的时候,楚青把我扯到前面帮她挡住的。
「失忆后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惹你生气。你那么生气,气到都不要我了。所以我把自己关进那个房间逼着自己一点一点想起来。我好不容易才记起来了点。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可以等,我可以等你不那么生气了。沈知,我总以为你还是喜欢我的,我总觉得我们还会在一起的。可是你身边突然有了别人,那个孩子甚至还问那个医生是不是喜欢你。
「我没有喜欢过人,我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喜欢一个人。我不喜欢楚青,我应该是喜欢你的,可我好像发现得太晚了。我不知道——我后悔了。
「沈知,我后悔了。」
他有些凌乱地组织着语言。
最后近乎无助而又绝望地看向我:
「可是我现在要怎么做啊?
「你告诉我——教教我,好不好?」
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我看着眼前胆小到甚至不敢向前一步的裴柏。
突然记起来我之前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他混不吝,他桀骜不驯,那是因为他有骄傲的资格。
除去裴家继承人身份的加持,
裴柏这个人本身就是光芒万丈的存在。
他足够优秀,一直都是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喜欢这件事从来都是没有缘由的。
等我惊觉自己停留在裴柏身上的目光实在太久时,
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我依然记得在得知沈家和裴家联姻时,那种无法抑制的喜悦。
而那种喜悦,让我近乎忘记——
一段感情,不应该只是我单方面长时间凝视着裴柏,
他几乎很少给过我同样的回应。
等反应过来时,曾经的喜欢也在一点一点淡去。
于是我摇了摇头:「我教不了你。
「你的喜欢,你的感情都太高高在上,我承受不起。」
「不是这样的!」
裴柏张了张嘴想反驳。
可一切话语在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面前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最后他只能低低地重复「不是这样的」。
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又亮了起来:
「我可以改!以前是我不懂事,我——」
「我知道你私底下见了阿宝。」
我开口打断了裴柏的话。
小丫头那几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小年纪就愁眉苦脸,完全藏不住事情。
她倒是主动坦白了裴柏过去找她。
「他说他应该是我爸爸。」
小丫头瘪了瘪嘴:「还让我看了你们的合照,说你们是夫妻。我叫你妈妈,就应该叫他爸爸。」
当时我回忆了很久都没想起来什么合照。
最后还是阿宝给我描述了下。
我这才想起来那的确是我和裴柏之间为数不多的一次合照。
他不喜欢拍照,
那次也是因为我的生日,
裴柏答应过会依我一件事,这才勉为其难地和我合照了一张。
不过照片上的他依旧臭着一张脸。
我以为离婚后,照片都被裴柏烧了的。
「那你叫他爸爸了吗?」
我好奇。
阿宝重重地摇头。
她说:「爸爸是妈妈在这个世上除了我以外很亲密的人,他应该和阿宝一样很爱很爱妈妈。但是那个叔叔不是。」
「连小孩都能看出来的事情,都能懂得道理。」
我把阿宝的话复述给裴柏听,又说:
「裴柏,你一个成年人凭什么还在找借口呢?」
裴柏被堵住了所有的话。
苍白着脸,眸子被烧得通红。
江淮迟不知何时抱着阿宝站在了我身后。
裴柏移开视线看了眼。
但像是被烫伤般很快挪开。
「你们在一起了?」
他沙哑着声音问我。
我没回答。
裴柏又问:「所以,这次我真的失去你了,对吗?」
「你该回去了。」
裴从月说裴柏这段时间闹得太过,裴家二老着实动了怒气。
再这样下去,他就不再是裴氏继承人了。
「叔叔阿姨年纪大了,你不应该老是让他们担心。还有从月,她跟在你身后替你收拾的烂摊子太多了。」
我最后告诉裴柏:
「我可以陪你成长,但我不可能永远都在等你长大。」
11
裴柏自己离开了。
江淮迟让阿宝和江藤先去玩,自己倒是亦步亦趋跟着我。
我好笑:「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我这不是怕你心软吗?他装得那么可怜。」
江淮迟忍不住小声嘀咕:
「真绿茶啊!苦肉计都给他用上了,我都还没用呢!」
他还不服气。
而我只是回给这人一个脑蹦子:「做饭去!」
「哦。」
江淮迟委屈巴巴。
不过之后裴柏没有再来找我。
裴从月倒是得了空闲来找我聊八卦。
从她那儿,我又得知了楚青又被她好兄弟的对象撕了。
因为她是被人姑娘带着一群人直接捉奸在床的。
那姑娘也是猛。
直接让楚青毁了容。
这次,没有人再护着她。
裴柏冷嗤了声。
「总但」后来的事情我也没有太过关注。
在玉林大剧院的那场演出格外成功,导致我着实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每次演出时。
江淮迟都会带着阿宝和江藤坐在台下看着我。
在我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一大两小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于是满足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我也没有再见过裴柏。
也没有去打听他的消息。
只是在我和江淮迟结婚时,我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
短短四个字:
【新婚快乐。】
我知道是谁发的。
但也无所谓了。
总归,我们已经成了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
(全文完)